京城沸沸扬扬地传着消息,容将军又带领三军打了场胜仗,班师回朝。
将军要行的大路两旁早已挤满了百姓,推推攘攘欲一睹风采。
日已三竿时,昏暗的天依稀飘了些雪,城门轰轰一声闷响,百姓之中齐齐传来欢呼声,一队铁骑缓步踏过大路进了城,大旗在半空飘扬翻卷。为首的正是年轻的将军,外貌清俊,眸若寒星,身着一身戎装,缓缓在震耳的欢呼声中,打马而行。
昔日少年的眉目已染上些许沙场的老练成熟,深邃的眸缓缓扫过众百姓之间,仔细地寻找着什么,一些女子红了脸,却见容将军的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匆匆掠过。
他在人群中寻着那一道清影,容雪,他的师傅。
可惜一直到了尽头,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如果她在,无论是多么熙攘的场面,多少人的面孔,他仍可以从人海中,一眼看见她。
因为只有她的那双眸,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清澈,眸光潋滟,数年亦不曾变过。
容谦有些失落,她没看到自己班师归来的英姿。
圣上那边无非便是大肆赞扬一番护国之功,又一纸圣言赏了珍宝白银无数,他谢了恩,便匆匆退了庙堂向府中赶去。
无意间路过一家小酒肆,说书人正在门口摆了场子,神神秘秘地对看客扬言:“咱们这以北的护城河里啊,有一只封印着的大妖,据说是某个巫祝的真身,那个巫祝当年被圣上出兵追捕负伤而逃,一直在民间藏了十多年……”
这语调不凡,容谦的脚步顿了一下,侧目看看那说书人,竟分明是个年轻男子,风度卓然,一张脸少见地好看。
不知是否错觉,说书公子的目光越过簇拥的人群看了一眼自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如今这巫祝的力量已经要恢复,就预谋唤醒大妖,因为当年是圣上下的令,巫祝便打算让大妖降下天灾,水淹京城。而就在咱们满京城都忙着迎将军的时候,巫祝已经悄无声息去过北护城河一趟了……”
“如果这大妖当真复活,这一城难道就这么等死?”
旁边立刻传来几声哄笑,几个百姓转过头看看是哪个愚笨之人,竟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当真。
却纷纷在看见容谦的瞬间乖乖闭了嘴,那问题正是容谦提出的。
说书人倒也分毫不惧,纸扇一收,对容谦笑道:“容将军,如果您信我,我便告知您一声,这巫祝……就在城里,而且是个漂亮女子,额角有当年留下的一道伤。”
容谦未答,说书人悠悠然摇着扇继续讲,只是已经换了个轶事。
隐约有光透过雕花窗映进,房中只有几声鸟鸣偶尔从窗外传来,她执起桃花瓣状的花钿,轻轻沿着额角贴上,铜镜中的眸仿佛隔了万重山水,怎么也看不清。
长剑被随意放在一旁,剑穗流苏纤尘不染。
珠帘被一只手挑起,发出泠泠之声,晃动了一阵才停,她侧过头,容谦正向她走过来。
清澈的眉眼覆上淡淡笑意:“你回来啦。”
容谦忽然有些失落:“为什么,你没有去迎我?”
“反正你早晚要回来嘛,不急着迎。”
她笑意清浅,指尖微微泛白,容谦此时却忽然想起古怪说书人半真半假的话,忽然一把执起她修长的手,注视着那好看的笑靥:“可是我希望早一点看到你。”
“师傅,现在我终于名扬天下,有资格保护你和这个社稷了。”
她笑吟吟地抬头看他,眸中划过一瞬看不透的思绪:“是啊,我的小徒弟长大了。”
指尖出乎意料地微凉,就像是……刚刚从极寒之地回来,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师傅,我第一次上战场时险些吓得走不动路,是你救我回来,我当时在心里决定,要做一个无畏的英雄,而不是躲在你身后。”
“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可不可以让我出师?”
容雪愣了一愣,半晌,缓缓绽开若无其事的笑意:“好啊,为师也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你出师吧,这算是断了师徒关系?”
“不。”
他突然冲动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昔日牵过她衣角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一缕青丝,浅色的花钿掩饰着什么一般贴在额角。声音一字一顿地,低低在耳侧响起。
“自古师徒不可以相恋,容雪,现在我们不是师徒了,我可不可以爱你?”
看不清怀中人此时的表情,他觉得有些不安,便微微松了些力度,小心翼翼问她:“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师徒?还是……”
那句询问终是没勇气说出口。
而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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