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从学校门口乘公交车去市区。适逢生理痛顶峰时刻,上车后发现靠近司机处居然还有一个空位让我很是惊喜,坐上后继续弯腰抱着胳膊感受体内山崩地裂摧枯拉朽。好景不长,约摸过了四五站,上来了一个老太太。
那时车上人已经很多了,老太太身影未到音先到,“滴滴”的老人卡刷卡声使我不由心下一紧:要让座了。
根据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那老太太提溜着一大兜芹菜选定位置站在我面前。此妪身长一米六,六十岁的样子,面色红润,单手提着装满蔬菜的袋子看起来毫不费力,估计是起了大早去菜市场买菜完毕正在坐车回家的路上。
半分钟后,老太太环顾四周,见无人与她让座,便直直地用正义的目光看着我。又过了半分钟,我实在受不住那凛然目光的灼烧,便带着邱少云般视死如归的信念起身让了座。
站立的拉伸让疼痛加剧,它让我顾不得想别的,只暗自决定在下一站下车,改乘出租前往目的地。于是,整件事最精彩的部分也随之到来。
到站后,我缓慢地往后门移动,一只脚刚踩在台阶上,那老太太带着天神般威严的语气用不大的音量说了她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快下车了也不愿给老人让座。
我站在街头,六月燠热的空气里突然飘起了飞雪。
后来我在想,道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古代时,三从四德是道德,剜肉还母是道德,而今,道德又换了其它种面目示人,它总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演变,它总在不同的社会框架下迁移,从没有一个固定永恒的标准,唯一肯定的是,道德时常以善为名。
人本善还是人本恶是个由来已久的争论。与其辩驳不休,毋宁大方地承认“人本私”的事实。人的天性是自私,说出这句话不是要扯下谁的遮羞布,个体倾尽全力保证自己的生存环境不被破坏,实在是文明发展的重要基石。
这样看的话,善是什么?善就是一个人在保存自我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与他人互惠互爱,与同类和异类和谐共存,它是存乎自然的一种秩序。康德在他的《判断力批判》中提出过这样的看法,社会的至高融洽有赖于使道德秩序符合自然秩序。
道德标准的确可以成为人们测量自己行为的准绳,它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人在公众面前注意自己的举止而反馈出积极的行为。做一件好事,发心可以是推己及人,可以是满足自我,甚至可以是碍于羞耻心。但没有人有权利利用道德的名义站在制高点指责我们不能成为以德报怨和损己利人的圣人。
曾经还有这样的一篇报道:一位乡村女医生为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为他人看病而无法照看生病的女儿,结果致使自己只有11个月大的孩子病逝。她的第二个孩子,也因为自己没空照料,从五个月到两岁大一直被绑在炕桌上,有次孩子发烧到40度差点死去。这篇报道给我以一种怪异的感觉,而更为怪异的是这位乡村医生被评为道德模范上了春晚,她亲病人疏孩子的行为还被当作典型事迹大肆报道,由此冠上了“先进”、“伟大”的形容。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能评价这位医生的品格,毕竟她还是一位淳朴又不幸的母亲。我只是无奈,我们的社会在传递着怎样的价值观?将来还会出现多少个这样的孩子和母亲?
小到让座,大到救人,道德这个命题永远值得我们思考。也许公众和媒体在把“舍己为人”和“品德高尚”这两个特质划等号之前,自己先要好好地想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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