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当作的礼物

两年前的现在，我还在这个阳台上望着天空垂泪，S在那时离开了我。

一

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我越来越觉得寂寞，空气里也越来越多地弥漫了孤单的气息，S说我可以养些宠物，不过 “ 我连自己都懒得照顾呢，怎么去养活它们呢 ? ” 我带着依赖的笑容望向S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埋藏的深沉让我觉得安全。

“还是个麻烦的孩子啊你!” S揉了一下我的头发，于是我趁机用脸去蹭他的胡喳。我现在迷恋上了这种撒娇的方式，尽管我不知道，我在S身边这样放肆的时间会不会越来越少。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在S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努力去感受他留下的气息。S每次在这里呆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尽管好多次他都会提前下班匆忙赶来，尽管我们可以有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在一起，可是在这三年之间，S是个已婚男人，他不属于我，我所能留住的只是他在这个房间里的两小时和被子上他温暖的气息，我因此变得很懒，懒得去换床单和被单。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和曾经山盟海誓说要给我一辈子幸福的男朋友分手后，我一边独自舔着伤口，一边向各公司投着简历，而S就是在我四处碰壁的情况收留了我，他说我让他想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所以他给了我工作的机会。

如果可以理智一些，或许我就不会爱上S；如果不是刚结束一段感情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他的收留和帮助，或许我也不会去做一个不光彩的第三者。可是，这个表面冷峻内心却细腻的男人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以他父亲般的温和让我变得坚强起来。我相信S当时的动机是单纯的，在大我二十岁的他的眼里我只是个受了伤的孩子，而他，也只是想让我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孩子却改变了这种单纯的关系，当逐渐感觉到对S的依赖变得有些不正常的时候，事实上我已经戒不掉他的温和了，虽然明知道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可我还是没有放弃爱他，就这样让自己不可救药地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次去北京出差，S带上了我，而最后阴差阳错地只剩下我们俩，回来之前，我陪S去天坛为他的妻儿祈福，看着他虔诚的样子，我突然就有了勇气。 “在这里祈求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吗？” “只要你用心做了，肯定可以实现的！”S脸上依然是我不能再熟悉的温和。“那我以后可以爱你吗？”

S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有些惊讶地望向我，我第一次勇敢地望向他的眼睛，已经不在乎他此时什么反应了，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是以一个女人而不是个孩子般在爱着他就行了，重要的是，从小被男孩子宠坏了的我终于可以有勇气对我爱的人表白我感情了，原来爱一个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S一直沉默着，回到出车上，他才开口：“你知道我是没能力给你幸福的。” “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会爱我？”“你还不懂什么是爱，以后别这么傻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爱着你就行了!我没要求你爱我！”

     

S的目光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当我再次望向他的时候，身边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然后一切暗了下来，后来只能感觉到耳边有急救车的声音，然后是S的怀抱，我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渴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住，因为，我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温度。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视线内是S红红的眼睛和缠着绷带的头，然后，感觉到，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此刻，这个眼含热泪的男人真的是S吗？

右边额头从此就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痕，而我却因此得到了S的爱，于是这道疤成了我们爱情的纪念，而我也没有因为这道疤痕在S的眼中变得丑陋，相反，他总是用疼惜的目光望着我，轻轻地去亲吻我右边的额头，于是我可以在他宽阔的怀抱中开心的撒娇。

我们从来不去提及他的家庭，而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他留下陪我，因为我知道这就是爱S的代价，只要他在某一个时刻属于我就足够了，何必去勉强他为我放弃生活的平静呢？更何况，对于责任心如此重的他来说，是根本不会为我去伤害他的妻儿，虽然他也想对我负责，可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现在这些了，所以，我不能有太多的奢求，这样才不会有太多的失望。

我仍然是S的员工，同事们谁也没有在意我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味道。S是个好老板，在员工眼中，他工作能力强，也不苛求下属，所以公司里没有人会私下里议论S的感情生活，连他的妻子也很少有人提及。 好多次，S都会耐心地劝我，如果遇见一个合适的人，一定要考虑一下去接受他，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个好归宿。

“可是，你觉得我心里还能容得下别人吗？你就真的愿意我离开你？” “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这样委屈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好多时候都不快乐！” 可是我的不快乐只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样只会让S觉得更有压力，我已经感觉出了他的为难。

他承诺在我离开他之前不会离开我，可是他更看重他的家庭，因为他每天都那么按时回家，可以想像在家里他肯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每次出差，S都会给他们带礼物，即使是有我在身边，也不曾改变过，只是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去做罢了。我知道他一直很努力地维持着我与那个家之间的平衡，而这个平衡的代价是，我不可以要求太多！

每个人的爱都是自私的，我没办法自欺欺人，所以常常会觉得孤单，有人说做第三者是因为寂寞，而之后换来更多的寂寞。和S在一起的这三年，我变得独立而坚强，这也意味着我必须用我的独立和坚强去撑起我不可抵御的孤单和一整个天空的寂寞！

S突然忙了许多，有时候在公司也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他来看我的时候也愈加少了，而见面后，更多的是沉默，似乎是工作的压力让他的精神也不如从前了，我只能是安静地看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说一声“要注意身体啊！”S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地笑一下，然后揉一下我的头发，才转身下楼，而只有这个动作才让我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可是S越来越多的沉默还是让我有些惶恐不安起来，听同事A说，S可能要离开公司了，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从没听他说起过？A似乎也只是听说而已，所以我也没能了解更多，A是这个公司里和我交往最多的同事，除了她，我几乎没有朋友，因为我的时间几乎全部是在这所房子里等待S，或者在周末时，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边看下面来来往往的人，一边想，S在这一刻做什么呢？

我只能继续等他来，好多次按了他的手机号，最后却还是没有拨出，我很少打S的手机，只有在生病到一个人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打电话给他，听到他的声音，我才会有去看医生的打算，才想让自己快些好起来。通常是S在清闲的时候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来陪我煲电话粥，于是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因为S的电话变得明快起来。可是，沉默的S，问候电话也没有了，真的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

我开始了各种猜想，是他妻子发现了什么？或者他不爱我了？思绪一点点变得崩溃，终于S出现了，仿佛老了许多，眼神黯淡，强作笑颜，而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不满和委屈突然就释然了，心开始疼起来，我想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让S变成这样，那么我可以做任何事去挽回，哪怕让我离开他，这个决定让我镇定下来。

“S，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接受的，求你不要这样沉默下去了好不好？” “对不起，原谅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这些天我也一直很矛盾，下周我要去日本了，我妻子和儿子一直在那边，他们需要我过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说他们在日本？！！”我的镇定开始崩溃，思绪也突然一片空白，“那你每天都回的那个家，事实上，只有你一个人，是吗？！”

“X，对不起，我。。。。” S要过来扶我，被我一下推开了，一瞬间觉得他变得如此陌生，这就是那个曾经给过我安全感的男人吗？我从来都没勉强过他，从来都会放他回家，现在竟然是，我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个空荡荡的家！ “你走吧！”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了眼泪，现在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哭了，爱上了一个这么对我的男人，为了他委屈了自己那么多，可是我要的公平呢？这就是我所得到的吗？

S走了，我终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再哭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要为任何男人流泪了，也不要任何感情来伤害自己了！ 我辞了职，搬了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了新的工作，在接下来的每天里，我都用力去生活，用力去呼吸，新环境让我有了新的活力，也遇见了生命中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N。

N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我们已经都不是可以用“嘻嘻”“是吗”之类的孩子话去取悦对方的人，所以彼此都很坦诚，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N的性格有些像个单纯的大男孩，但也有他细腻的一面，他曾经对我说：“不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感情，那都是过去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能把握你现在和以后的人生，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幸福！”于是，我过上了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和心爱的人一起做饭，一起逛街，一起吵架。

 二

和N的婚期定在下个月，于是收到同事们纷纷的祝福和各种礼物，同时也意想不到地收到了S的E-MAIL。

X：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对不起，这一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自责中，我知道自己曾经深深地伤害了你，X，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我早该在离开的那天对你说明一切，可是看到你绝然的表情，我还是退缩了。

我和妻子在儿子十岁那年一起出去郊游，半路出现交通意外，情急之下，妻子抢先抓住方向盘打向自己那一边。就这样，我跟儿子都只是皮外伤，而她的两条腿全部失去了知觉，妻子的牺牲一直都让我觉得内疚，所以也一直用心照顾她，而她的脾气却变得暴躁起来，我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感情也越来越淡了，后来，她和儿子移居日本，而我依然留在那个家。

虽然我们夫妻已经名存实亡，但一想到那次车祸，我依然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每天晚上都在她睡觉前打电话问候她和儿子，这个习惯一直没有变过，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期待她有一天能在心理上不再有所顾忌，我们还可以重归于好，因为即使没有了爱，照顾她一辈子也是我的责任，何况还有孩子！小诺，对不起，这就是我每天都必须回家的原因！

我今生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不该和你在一起，因为明知道不能给你什么，可是，那场同样的车祸，让我突然那么害怕失去你，一时冲动，让我想去珍惜你的感情，但同时也给你带来更大的伤害和痛苦。 X，有句话叫做“失去的当作礼物，眼前的叫做幸福”，珍惜你身边的幸福吧！！！

我终于又一次泣不成声，不过，心里的感觉却不再是痛，S终于解开了我的心结，让我相信自己没有爱错人，哪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手机响了，另一边传来诚明快的声音：“老婆，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是啊，失去的当作礼物，眼前的叫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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