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奶奶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五年又余了。太阳氤氤氲氲的，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蝉不时在躁动，甚至夜晚也把我从深渊的梦中催醒。
　　
　　当我感觉天昏地坠的时候，眼睛一片空白，若大的天空离我越来越近，眩晕着。有一个声音一直围绕着我，它使我努力睁着眼睛，一直望着天空，哪怕天空重重的压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人生在死亡的边刻是什么感觉。……
　　
　　说不出话，喊不见人，恐惧和孤独把你团团包围着，动也不能动。
　　
　　我分明听见了奶奶喘息声，而感觉我的气息越来越弱。我的眼睛快要闭上了。我的奶奶依旧不停的奔跑着，背着我。我想喊一句奶奶，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我任凭奶奶把我在她的背上抖动着，我已经无力再伸起腰，抬起头，抓紧她的脖子……
　　
　　奶奶是痛苦的，那时力量也是无限的，一心想救我也不顾脚下，只努力的奔跑着。
　　奶奶声音是豪迈的，性格更是和广大农村妇女一样，朴实，开放，讲话直接。毫无忌讳。
　　
　　年老了，脾气更是比一般人大，也许懂得的事情、见过的世面也比一般人多吧。
　　
　　在她把我背去二爹家看病路上，遇到小华叔。她慌慌张张却说不出话来，那时，我想奶奶的眼神是企求的，可怜的，使人怜悯的。
　　
　　从小，我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夜晚和她睡觉，白天绕着她、跟着她到山上放牛、去捡柴。
　　
　　妈刚生我时就生了病，不能养我，从把我生下来，我也就生了病。有一天夜晚哭个不停，爸爸就把我丢在了屋外，奶奶把我捡到了屋里去。从此便和她一起睡了。晚上奶奶怕我哭，怕爸爸们糟心，就让我衔着她的奶头，久了，奶奶的奶头居然也来奶水了，从此，我便在奶奶的怀里安然的睡觉。
　　
　　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妈妈又外出打工了，据他们说妈妈是骗我才走了的，那天下着大雨，他们说我整整哭了一夜。妹妹也被他们带走了，从此我更是和奶奶相依为命了。没有人来看我们，我们也很少到人家家里去。只有一个小姑，一年半载来看看我，也看看奶奶。小姑每次来都给我带一些吃的，叫我听奶奶的话。不要胆子大。据他们说，小姑每次回去都是泪眼汪汪的。那时也许也就只有一个小姑记得我们罢。
　　
　　我累了，奶奶就把我背在她背上，用腰布把我缠着，渴了，顺便就在农田里掬一捧水，给我解渴。
　　
　　奶奶说，我命根子硬。没奶喝，喝米汤，又生病，没曾想还把我养活了过来。从能吃饭开始就把我扔一边，一个小人儿，一顿能吃一小木碗。又不哭又不闹。有一次，屋上掉下瓦来，端端落在我的面前，小人儿也不哭，盯着那一地破碎。手里还拿着吃饭的勺子，大人们还以为我吓傻了。
　　
　　上小学了，到此为止我仅有的记忆在家也就只有那次从树上摔下来。玩伴一个也没有，天天就跟着奶奶到山上，放牛、捡柴，和牛说话，为牛喂草。被奶奶看管着。直到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才知道人原来是需要交流的)。我很快乐的在外爷家呆了一学年。交了很多朋友，干了很多坏事，也欺负了不少人。那是我儿时最初的记忆，也成为我仅有的童年。之后的岁月中我都在飘飘沉沉，沉沉浮浮，一日不知所终中度过的。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干什么。
　　
　　玩伴们都是佩服我，还是怕我，我也不知道。对于那时候，我们跑很远，然后再等很久，才接到爸爸们的电话，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对于我来说，或许亲情就是麻木的一样。
　　
　　从把我生下来，吃和奶奶在一起，睡和奶奶在一起，上侧所天黑，也是奶奶教我“不要怕，又莫鬼……”，直到后来我有记忆时才意识到人是有父母的，而我的父母就是远在天边，打电话那边的人。
　　
　　学校里从没有人欺负我，我欺负了别人，反到别人的父母来找我奶奶闹了，那时候，奶奶不仅供着我的生活，也管着我的学习，很多时候我记得老师留我到天黑，学校柳树旁边都坐着一个人，那就是我奶奶。那时奶奶已经70岁的人了，每天都要爬坡为我送饭，有时为我送到学校。那时一准又是我学习滞后了。老师常常留着我。然而担心的却是奶奶……
　　
　　上初中了，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农活已经不能做了，可是她还总是忙碌着。
　　
　　放假了，为我们摘好樱桃、拣好栗子、摘好枇杷、摘好柚橘、、、、、、
　　
　　可是人的身体总是不断衰老的，快快的，奶奶就不能动了，然而最能做到的或许只是星期天给她买两颗糖，听她说说话，和临走时再听听她的训诫。
　　
　　“柏林哎，……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额，给你爸爸妈妈争气，我是不行了！就盼望你们二天有个出息……”
　　
　　那是我最后一天见奶奶，奶奶哭个不停，直到我走后都还在哭。在我现在想来，如果我不去学校，在家照顾奶奶也是值得的，然而我太软弱......，以致我只能忙忙地赶回家参加奶奶的葬礼。
　　
　　那一天天空阴暗，一直拉着我牵牵绊绊走下去的那个人不在了。
　　
　　我一生中的至亲，风雨中保护着我、呵护着我的她不在了。
　　
　　永永远远，只记得奶奶慈祥的笑着，我垂头埋怨的哭着。农6月23日。